同志们现在都是学生,又何必来讲当学生呢?况且有一部分同志快毕业了,毕了业就不是学生,其他的同志也等不了多久就毕业,为什么还要说当学生呢?岂是学生要永远当下去吗?我说对的,学生要当一百年。什么道理呢?又是怎样讲呢?因为同志们快毕业了,其他的几个月以后也要毕业了,所以来对这个问题贡献点意见。
党校是学校,住在这里就是当学生。出了党校门是否学生就当完了呢?有人说是的,毕业了。我反对,我说不毕业,但文凭还是赞成发,毕业典礼也赞成举行,这是毕业又不毕业。毕业告一段落,毕业后还要大学特学。无论进了党校、抗大、陕公,外面的中学、大学,都是一个人,尤其是革命的人、一个共产党员的开门。学校生活是一种开门性质,把门打开是想进房子去。进了房子,事情就多得很,在里面吃饭、睡觉、做工作,可以住上十年、几十年。外面的大学三四年,此地的学校几个月,都是开门。真正要研究东西,不是在学校,学校只算一张门,房子是中华民国,那里头才有多一点、深一点的学问供你研究。
现在讲门与房子的关系,不开门就不能进房子,叫做关门主义。强盗进房子,不得其门而入就要窬墙,小偷就打一个洞开扇小门,总而言之要开门。学校虽只几个月,但学了一个方法,除了方法以外,还有什么没有?没有了,真的没有了。党校所学的是马列主义的方法、革命的方法、群众工作的方法、党的工作方法。如同下河游泳,必须先学如何游法,但还不算大游泳家,必须要真的下河游一游。如果游到中间,掉下去了,就不算好角色,是进门就呜呼。我们学的方法是为了战争,就要到各个战场上去做工作,在工作中取得胜利,才算好角色,但这张门的打开是要紧的。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第一。
第二,如果活一百岁,今年二十岁,那还有八十年学生可当。学校以外所学的比学校学的多得多。学校所学的只是两手的一个指头,校外学的却有几个指头。不但如此,孙中山先生是学生,学的是医;他学了三民主义没有?一点也没有学。他学了中国革命方针、方法、政策没有?一点也没有。但孙中山先生是中国民族民主革命的领袖,他的一套不是从学校来的,而是在外面的大学校学的。小党校在这里,其余如陕西、河南、湖北、湖南、江西、福建、广东等等都是大党校。如果周游列国,到了英国、美国、法国,那里也成了大党校,大党校者地球也。假使说党校在延安东十里,这话对又不对。对的是小党校在此,的确在此;不对的是大党校在全地球,那里面的东西多得很,天文地理等等之类,学之不尽,取之不竭。学到一百岁,人家替你做寿,你还是不可能说“我已学完了”。因为你再活一天,就能再学一天,你死了,你还是没有学完,而由你的儿子、孙子、孙子的儿子、孙子的孙子再学下去。照这样说,人类已经学了多少年呢?据说是五十万年,有文明史可考的只二三千年而已。以后还要学多少年呢?那可长哉长哉,不知有多少儿孙一代一代学下去。所以党校学生不可自称老爷,我们出去,要时常带着学习的态度。学校学习是第一章,以后要不断地学下去,活到老,学到老。每到一处,不要宣布自己是大老爷,要宣布自己是学生,老老实实问一问情形,地形路途,东南西北,苛捐杂税,贫农,富农,男男女女都查个清楚。从前怎样,某年怎样,如何发展,弄个明白。在党校就把党校弄个清楚,党校历史怎样等等;出去当县委区委,首先至少把一县一区查一查清楚。不要乱下命令,更不要你的命令别人做不到立即加以处罚,不弄清情形而乱下命令是要不得的。譬如开批评会开展斗争,说某人是机会主义,但如果不把他历史地、全面地弄个清楚,他不会接受你的批评。弄清楚了,才能对症下药。隔靴抓痒是没有用的,原因在于没有抓到痒处。解决问题也要抓住其要点才行,如说打日本如何打法,种种理论如亡国论、速胜论等都没有抓到痒处,持久战才多多少少抓住了一些。你们出去无论打游击,做党的工作,群众工作,不管对象是谁,都要找清他的底子。试问是否可以看看《列宁主义概论》?一面做工作,晚上看两页书,是可以的,也是必要的,但书本以外的东西也要研究。所以书本上的与非书本上的都是可学的与应学的,而没写字的是大学校。在党校学了一个方法,出了学校还是学习,在实际斗争中,在工作中,尤其要老老实实当学生。
我们在学校学了马克思主义,已经比孙中山还强些。讲到马克思,他有没有在学校学了马克思主义呢?据我所知,他不但没有学,并且相反,他学了反马克思主义。他的先生黑格尔是唯心论,马克思是唯物论,他们两个不相同。马克思主义是在学校外面学的,是在德国、法国等处看书、看事而学的。所看的事,有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打仗,有法国资产阶级革命、巴黎公社革命和英国劳工运动,并且学了中国革命。后来写了许多书,成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太上老君、开山老祖。他的法宝可使资产阶级头痛,法宝就是马克思主义,这是学校外面创造出来的。列宁也是在校外创造了列宁主义。中国也可以有列宁、马克思,党校七百人中间出一二十个马克思,并不稀奇。
你们在学校已经学了马克思主义,将来继续学习,向工人学,向农民学,向知识分子学。还要向资本家学,就是研究资本家如何剥削的一套;还要向土豪劣绅学习,他们的鬼鬼怪怪要研究一下,他们为什么能富,为什么能讨小老婆;还要向日本帝国主义学,为什么他有强大的飞机大炮,他的战略战术如何,政治情况又如何等等,同时打仗一定要了解他的情况,所谓知己知彼,百战百胜。知己要向自己学,如向工人、农民、知识分子、资本家等中国人,知彼就要知道帝国主义。我们要最后胜利,如不知己知彼,就不可能。知己知彼就得学习,随时随地当学生。很多好同志有学习的精神,不把自己作为了不起,没有说学了游击战、社会科学等等就满足,党校没有这样自大的作风。但也有少数人以为自己地下全知,天上一半,不肯老老实实了解客观情形,把这情形研究一下,再想个办法,施之于事,就是不肯采纳由外到里、由里到外打倒日本的办法。我所说的就是要学这个办法,这就是从马克思那里来的。中国有些古人也讲这话,如孙武子然。这是第一个问题,在学校学习等于开张门,出去后要大规模地学习,第二种学习就是大党校,你们能这样,我们就放心了,不会犯大错误了。如果不用这个办法,不先了解客观情况之后经过考虑再下命令,一定很危险,我想党校同志们是有这样的意识。
当学生是什么,是一种态度,一种谦虚谨慎,向人民群众,向员工学习的态度,现在的干群关系为什么紧张,为什么有的企业管理者和员工关系紧张,原因其实就是领导者高高在上,用所谓的装腔作势来表示自己是领导,是管理者,其实这不但不能给他加分,反而会让他失去大家的支持。我见过一个老板,暴发户型的,开始做企业之后就把员工当猪头,自己就是诸葛亮,最后落得个孤家寡人。然后埋怨他所在的环境没有优秀人才,要到北京、上海才有人才。
第二个问题是当先生。当学生又当先生,岂不怪哉?一点也不怪,就是这样。当先生的除了学校教员外,每一个共产党员和革命分子都有责任,在做事中间要当先生,也就是当学生同时当先生,每一个人有责任教育别人。我们中国人很多,四万万五千万,但这些人懂得不很多,什么团结抗日,什么民主政权,什么民生幸福,持久战,游击战,运动战,什么天地人和,一二三四,赵钱孙李,等等懂得很少。
所以教识字的是先生,中学大学教书的是先生。我们还要放宽些,出去开学校,不用钱,房顶是天、房底是地,开露天大学,但这不是叫每个人都去当学校教员,而是说无论做支部书记、县委区委、青年救国会、自卫军、少先队、农民会、工会、妇女工作、游击队、新闻记者,你所知道的就当先生,不知道的就当学生,学了然后再去教育他们。马克思就是这样,从无产阶级学习了,又去教无产阶级。他的先生有几百万工人,工人觉得冷,觉得饿,都教育了他,工人打机器,也教育了他。后来工人懂得剥削者是谁而不打机器了,要怪机器所有者资本家了,于是工人打资本家,这些都教了马克思,造成了马克思主义,马克思再去教工人。你们也如此,要从老百姓处学习,造成你们的东西,再去教老百姓,不断地教老百姓。团结干部也是如此,一定不怕麻烦地教他们。从前有个好教员孔夫子,他慢慢地来,弄清了学生脾气,使学生都喜欢,然后好好地教他们,所谓“循循善诱”。他又学而不厌,随时当学生。如果你们有人会学得厌,就不如他了。孔夫子还有一件事,当先生不打盹睡,所谓诲人不倦。你们出去无论做什么工作,也要不打盹睡,如果倦了,要用钻股法刺一下。总而言之,要好好地弄清楚,不要不耐烦。如果每人能诲人不倦,不倦地教育人家,团结干部,则一而十,十而百,百而千,千而万,四万万五千万人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团结起来,提高政治文化水平,先提高了干部水平,继则人民水平都提高了。同志们要肯去讲,肯去说,有台就演讲,不要害羞,不会说就练习演说。有机会不演讲,有谈话机会不谈话,就不是共产党员。大家要有积极地教育人家的精神,就是当先生。